詹姆斯・霍纳:电影配乐大师的飞行之歌

强烈建议读者在相对安静的环境中,或者戴上耳机聆听文章里精选的电影音乐片段

如果熟悉好莱坞大片,特别是至少十年前的那些经典影片,我们往往能够听其电影配乐就能想起来相应的画面或者情节。听着那些熟悉的音乐,那熟悉的一幕幕就在脑海中不断放映,甚至还会想起来那些经典台词,每一次聆听都会让人回味初看时的激情与感动,而这就是电影配乐的魔力!作为一个航空相关,特别是飞行相关的公众号,难道这篇文章会大谈电影和音乐?!

当然不是,这篇文章要介绍一位人物,他不仅是一位飞行员,而且还是特技飞行员,不过他还是一位好莱坞最知名的电影配乐大师。先卖个关子,听听这些熟悉的电影配乐,你能听出几部作品?又能猜到他是谁呢?

好莱坞顶级配乐大师

若提到《勇敢的心》、《燃情岁月》、《阿波罗13号》、《泰坦尼克号》、《美丽心灵》、《蜘蛛侠》、《阿凡达》以及国产电影《狼图腾》等等经典电影,观众不仅会被其中或跌宕起伏,或振奋人心、或催人泪下、或勇往无前的情节所感动,更会被其中那一段段婉转悠扬深入人心的音乐所感染;而创作出这些精彩配乐的就是詹姆斯・霍纳(James Horner),好莱坞历史上最顶级的配乐大师之一。

霍纳的音乐以善于利用特有的民族乐器和音乐风格见长,比如在《勇敢的心》中大量使用的苏格兰牧笛和女声无词歌哼唱,同时又结合上一代好莱坞配乐大师善于使用的音乐动机理论,创作出很多深入人心又别具特色的电影配乐。

詹姆斯・霍纳,1953年8月14日生于美国加州洛杉矶。父亲亨利・霍纳是一位捷克裔美国人,是好莱坞著名的电影和电视导演,霍纳的哥哥后来也投身电影事业。在这样的家庭氛围影响下,霍纳5岁开始学习钢琴、小提琴等多种乐器,后前往伦敦皇家音乐学院学习,师从匈牙利古典音乐先锋派作曲家利盖蒂・捷尔吉(Ligeti György Sándor)。回到美国以后先是在南加州大学取得音乐学士和硕士学位,又在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获得音乐博士学位。正是因为有如此的教育背景,霍纳的音乐带有浓浓的匈牙利学派德奥古典音乐风格,而由他领衔的这种学院派风格的音乐,也主导了九十年代到新世纪初的电影配乐。

飞行爱好者的蓝天赞歌

霍纳除了为各种电影、电视剧和纪录片配乐,他还是一位狂热的飞行爱好者。这一点让人很意外,因为除了他亲近的人和工作室的工作人员,外人是根本不知道霍纳这另一重身份的。

目前没有找到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习飞行的,从FAA搜索到的信息显示他持有私用飞行员执照,可驾驶单发固定翼路上飞机和直升机,没有仪表等级,另外他可以驾驶“巨嘴鸟”(Tucano)型教练机,但只能在目视情况下飞行。最近一次执照更新(比如增加机型或者类型)是在2015年1月。2015年6月做了一次航空体检,并获得2级体检证明。

那么从他谱写的音乐里是否可以找到些许端倪呢?早在1995年给电影《阿波罗13号》谱写电影配乐之前,他可能就已经拿到执照了,我有一个强烈的怀疑,霍纳很可能在开飞机的时候为写音乐找灵感。

来看一个例子,《阿波罗13号》中火箭发射场景。这里音乐、音响和音效与画面有机结合,堪称音画同步的典范。可以留意到霍纳在片中的配乐更富于激情。有评论指他在此片中“抄袭”了他为1991年上映的电影《火箭人》(Rocketeer)所谱写的配乐,其实仔细聆听后就能发现虽然配器有相似性,但旋律和情绪差异很明显。很难不怀疑,霍纳在构思配乐的时候是不是真的在飞行时。

另一个更明显了,来看看《阿凡达》中的飞行场景与特技飞行表演的奇妙联系。画面无疑让人联想到特技飞行表演,同时音乐中激昂又悠扬的旋律像极了享受飞行时,破开气流的畅快与天空任我飞的逍遥。

飞行与音乐的奇妙结合

其实除了给电影写配乐,詹姆斯・霍纳还给纪录片和小成本短片写配乐。而其中将自己的飞行爱好和电影配乐结合在一起的情况也不少哦,下面举几个例子。

2012年霍纳给短片《首飞》(First in Flight)谱写了非常优美且动人心脾的音乐段落,甚至入选了他发行的唯一一张个人专辑《Collage》中。《首飞》这部短片以莱特兄弟1903年“飞行者1号”的首飞为蓝本,根据真实史料着力刻画了两兄弟、家人之间的情感和家族影响,以及首飞后面对的专利诉讼官司。霍纳为片子谱写的其中一首配乐标题是Conquest Of The Air,恰恰是莱特兄弟出版的一本书的书名。另一首配乐是Kitty Hawk,正是莱特兄弟首飞之地。这部短片是美国电影学院投资拍摄的,目前依然可以在他们网站免费观看 https://watch.afi.com/talent/brandon-hess-555113

2015年詹姆斯・霍纳为纪录片《生在飞行世纪》(Living in the Age of Airplanes)谱写的配乐,完美诠释了什么是真正的飞行之美!很多人只注意了片子里的每一帧都美到可以当壁纸,却没有留意到耳边的音乐,让这些画面有了更深的含义。来看看这段纪录片的预告片,就能知道他是如何将自己对飞行的爱,融入进每一个跳动的音符里。观看该纪录片全集 https://www.bilibili.com/video/BV1B4411K7P9/

少有人知道的是,詹姆斯・霍纳为飞行表演队写过飞行表演时的背景音乐。2013年霍纳受邀为“骑士飞行表演队”(Horseman)谱写飞行配乐,他将自己毕生对飞行的理解融汇在了这12分钟的音乐里,音乐的名字更是极简就叫《飞行》(Flight)。在这个典型的奏鸣曲式的旋律里,霍纳把之前给电影音乐配乐的技巧与对飞行的热爱融入在了一起:大气磅礴的铜管声部引领着飞机驶向跑道,随后弦乐声部带出飞行主题,三架P-51“野马”战斗机腾空而起,紧随其后钢琴与竖琴增加了灵动的美感,此时飞机在天空作出早已烂熟于心的特技动作,之前的飞行主题变奏后再现又与开头的引子对话,最后三机编队落地,再次复现飞行主题。

天妒英才的空难悲歌

2015年6月22日,有人在洛杉矶南部的国家森林公园里目睹了一架小型飞机坠毁,现场有大量烧灼痕迹。随后救援人员抵达现场确认没有生还者,后来证实那架飞机是注册在詹姆斯・霍纳名下的一架“巨嘴鸟”(Tucano)教练机(N206PZ)。最终,噩耗获得证实,该机上唯一的飞行员也是罹难者,正是享誉世界的好莱坞顶级配乐大师詹姆斯・霍纳。

当天詹姆斯・霍纳驾驶他的“巨嘴鸟”(Tucano)T MK1教练机(巴航工业制造,主要用于军队训练)在洛杉矶国家森林公园训练特技飞行,当时飞机上只有他一个人。他跟当值的南加州管制中心(SoCal)通报自己将在山区做一些特技飞行动作,可能会失去信号后,管制员很快真的失去了他的雷达信号。20分钟后管制员尝试联系他,但一直无果,最终管制员接到了地面的事故目击报告。

美国国家运输安全委员会NTSB很快对事故展开调查。经过一年多的调查,最终给出的结论是飞行员在低空练习特技动作时,没有保持与地形的间隔,距离地面和周围地形过近,最终失控坠毁。同时法医在他的体内检测到了药物布他比妥(治疗疼痛和头痛)、可待因(止疼、止咳和止泻作用)和乙醇(可能是死后形成的),这些药物有可能干扰了他对飞行姿态的感知,也可能导致出现空间定向障碍(Spacial Disorientation)。完整的事故报告和各种配套文件,可以在NTSB搜索事故代码WPR15FA195。https://data.ntsb.gov/carol-repgen/api/Aviation/ReportMain/GenerateNewestReport/91413/pdf 另外还有其他文章对他的事故做了详细解读 https://www.planeandpilotmag.com/article/after-the-accident-a-titanic-tragedy/

作为一位总计近900小时的经验丰富的飞行员,这架事故飞机他也有80多小时的经验,很难想象詹姆斯・霍纳最终却是死在了他最爱的飞行上,实在让人无法接受。他罹难后,曾经跟他合作过的导演詹姆斯・卡梅龙、郎・霍华德、歌手席琳・迪翁、配乐大师汉斯・季莫等都对他的猝然离世表达了深切的怀念,他曾经攻读硕士和博士学位的南加州大学也发文纪念。

值得一提的是,他离世后人们发现他给电影《豪勇七蛟龙》(2016年版)写的配乐几近完成,似乎就等某一刻献出这份惊喜。最终这部电影的配乐,也成为詹姆斯・霍纳的“天鹅绝唱”!

詹姆斯・霍纳的离世,是世界影坛的巨大损失,更是影迷心中永远的痛。随着他的离开,那些带有鲜明时代特色的学院派配乐风格,也随着那些经典大片走入历史。在詹姆斯・霍纳之前,为《走出非洲》、《007》系列、《时光倒流七十年》、《与狼共舞》等经典电影写过配乐的约翰・巴里(John Barry)于2011年辞世;在他之后,为《天堂影院》、《西部往事》、《美国往事》、《海上钢琴师》等片写过配乐的意大利配乐大师安尼奥・莫里康内(Ennio Morricone)于2020年去世。他们的离开,标志着一个时代的结束,一个谱写华丽浪漫撼人心魄的学院派电影配乐的时代,同时也是一个好莱坞兼顾艺术和市场的经典影片的时代的结束,也是一个独属于我们这个年龄段的人回不去的过往。

对詹姆斯・霍纳来说,他获得了无数奖项,还曾经获得过维也纳电影配乐终身成就奖,但也许最令大众印象深刻的,是令他获得奥斯卡最佳原创音乐的《泰坦尼克号》吧。最后,就让我们在他谱写的这首“大海的咏叹”(Hymn to the sea)中,再一次缅怀詹姆斯・霍纳,怀念他为那些银幕上的经典名片谱写的华美乐章。